第十四章 假作娇颜-《冬水主藏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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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茶水酸苦,下肚后,似连胃也受不惯,有些隐隐的痛。看着兀自在床上熟睡的翠锦,李穆然自嘲地笑了笑。坐怀不乱,自己怕是比柳下惠还当得起这四个字。毕竟,姓柳的当年对着的是陌生的寡妇,自己那时对着的却是毕生挚爱。

    不知不觉地,他又伸手向怀中摸去,然而怀中空空,这才想起换过衣服后,冬儿绣的那个香囊已落在了军营中。他并不是一个闲得下来的人,此刻百无聊赖,便不由自主打量起了翠锦的闺房来。

    翠锦的闺房香艳气十足,处处是粉红的帷帐,灯光之下,必是遮得一切如梦似幻,然而此刻屋中黑黢黢的,倒有了几分鬼气。屋中一隅,隐着张妆台,台上立着一面铜镜,两旁摆满了姑娘家的物事。什么胭脂水粉,花黄钗环,不一而足。

    看着一桌散落的首饰,李穆然暗暗一笑:翠锦外表光鲜,谁知她私下也有如此邋遢的一面。其中一支金钗上坠五颗珍珠,个个圆润光华,在月色下仍闪着清冷的光芒,足见所值不菲。只怕仅这一钗,便够穷苦人家三五年的用度。想这区区一个妓女,便有恁多的首饰装扮,可谷中冬儿,从年头到年尾,也不过是一支荆钗。

    念及此处,李穆然不由暗骂了自己一声:怎么好处不想,偏偏将冬儿和她比作一处。他这一回神,心头陡地豁亮开来,想自己终须与释道安见上一面,这时夜半深沉,连郝南也睡下了,大抵藏匿在阴暗处的探子们也该放松警惕,正是展现自己的绝技之时。

    他与冬儿二人长在冬水谷中,自幼除了读书,就是练武学艺,然而孩子究竟是孩子,再刻苦认真,也逃不出一个玩性。故而二人倒真的捉摸出了一套自娱自乐的法子:便是装扮成谷中上下众人,模仿他们的一举一动,一言一行。起初生疏青涩,但练了这十几年下来,也是神乎其技,几能以假乱真。

    这易容之术他许久不用,此时虽无十分信心扮成翠锦的样子,但要他扮成一个不引人注意的青楼姑娘,倒还不是一件难事。

    李穆然暗自好笑,心道自己此番形容若叫旁人见了,不知军中又要传出如何好听的话来。然而主意既定,三下五除二,已翻了套翠锦的衣服套在身上。只是翠锦身材弱小,他则是个丈八男儿,穿翠锦的衣衫,终究有些不称身,可是已顾不了这许多,装扮妥当,便悄步出了屋子。

    百花楼二楼被拓跋业包下,这时空无一人,他蹑手蹑脚地走到一楼,见正厅仍是歌舞升平,几个富商坐在酒席上,与众女子*嬉笑,好不热闹。李穆然动作极轻,又是贴着墙壁缓缓移步而下,并未惊动旁人,便沿侧门溜进了百花楼的天井中。

    天井之中静默无声,星星点点的有几间厢房还点着灯,然而在院中树木枝杈遮挡下,灯光也黯淡无比。李穆然走得步步为营,翠锦的衣衫颜色颇为艳丽,他找的已是其中最黯淡的一件,然而这件湖蓝的长裙在百花楼中不甚显眼,到了这黑黢黢的院中,竟映着月色,随着他的一动一停,折着幽幽蓝光。

    李穆然大是头痛,所幸这天井院落不大,区区十数步,便能走到后门,等到了街上,自然一切好说。

    可是他还差三两步就要走到门口时,忽听身旁一人喊了声“美人”,继而一股酒臭味迎面扑来,竟是一名莽汉冒冒失失地扑了上来。

    李穆然一惊,但不及多想,手下已自反应了过来。那莽汉不过是厅中作乐的商人,到后院出恭,喝得半醉半醒,回去时半道看见了李穆然,只以为是百花楼的姑娘,意图亲热。他并不会武功,怎敌得过李穆然,只觉咽喉一紧,已被那“美人”紧紧扣住,继而后背一痛,整个人都被撞得紧贴着墙,墙顶有泥土簌簌地落在脸上。他想咳又咳不出来,喉中闷着出了几声,一口气不来,直翻着白眼,几乎要昏厥过去。

    李穆然冷冷地盯着这个被吓得瑟瑟发抖的莽汉,心中起初勃然而起的怒意,忽地就转为了怜悯。那莽汉这时已被吓得没了主意,愣愣地看着眼前这“美人”,见他眸中似闪过一丝恻隐,心中大喜,以为对方是要放自己一条生路,孰料片刻后,就听对方极其阴寒地说了一句:“对不住。”

    接下来,那莽汉听到的,则是自己的喉头与颈骨一并被捏碎的声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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